月白风清
作者:楠瓜爱吃菠萝      更新:2023-01-03 01:09      字数:3034
  文帝营帐外,叶,万,王三家跪于此地已半晌,此间却不见叶椿棠身影。

  “贤弟,你放心,訚訚是多福之人,回头我找些上好药材送上门,好给她补补。”

  万松柏不甚担心自家的处境,反倒先宽慰起一旁的叶祁。

  “万兄有心了。”

  林氏看了看日头,这骄阳实在晒得人心烦,更莫说几人在此处跪了多久,王姈便哭啼了多久。

  “王将军还是让令爱收收声吧,小心惊扰了圣驾。”

  王姈闻声一顿,盯着眼前妇人的背影,想起方才射箭场上那幕,眼眶里又沁出眼泪,自己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般委屈,若非阿母不在跟前,又怎会让她叶椿棠逞了威风。

  “还不是叶娘子干的好事,我的脸此刻仍然肿着。你还这般寻我的不是,是欺负我阿母未曾来此吗!”王姈放下掩面的手,愤愤不平,“如今一看,叶椿棠蛮不讲理也情有可原”

  “毕竟,有其母必有其——”

  若说方才椿棠给的巴掌清脆,那此刻林氏这一巴掌声,在空旷的帐外异常突兀。万萋萋错愕地看着在王淳怀里颤抖的人,默默将自己半张的嘴合上,对方一下便将人扇倒在地,这得使了多大的劲啊。

  王姈的话,还是有几分依据的。

  “叶夫人这——!”

  王淳看着自家女儿脸上赫然的巴掌印,虽气愤可也自知理亏,一时有些踌躇。

  “对不住王将军了,令爱目无尊长,不识礼数,实在该打!”林氏动了动手指,“我只好教育教育了。”

  她嘴角还留着温和的笑,可笑意却不达眼底,轻声讥讽。

  “这下便好了,不再是肿一边了。”

  再说文帝透过一丝缝隙,来窥探帐外的情景,在目睹全程后,及时收回了眼,不禁感叹,这武将的亲眷,果真是不一样。

  越姮看着文帝的举动不免失笑,谁能想到一国之君,私下里竟这般孩童心性。这样想着,在与对方相视后,她迅速收敛了笑容。

  “陛下可莫要看妾,你方才也瞧见了,宛君阿姊的脾性便是如此。今日之事你若不予他们一个交代,即便叶将军愿意息事宁人,妾想也未必能善终。”

  “阿姮,你既与叶夫人为密友,便替朕做做和事佬罢”

  倒不是他不愿搭理此事,实在是不好抚了众人的面子。王姈为文修君之女,再进一步,便又要牵扯至宣后。

  可林氏与越姮又为闺中密友,后者纵然摆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,文帝心里也知晓她定是放于心上的,不然也不会为了此事跑这一趟。

  宣后心如明镜,看着眼前僵持不下的两人,还是开口打了圆场。

  “陛下,今日之事确是阿姈有错在先,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叶家娘子的伤势,待其身子好转,妾会亲自带着阿姈,叫她道歉。”

  越姮颔首:“阿姊所言极是,外头的几位也跪了有一会儿了,陛下还是快些拿定主意罢。”

  言罢,出帐将外头唯一的女娘扶起,她执起林氏的手,宽慰道:“阿姊莫动怒,陛下遣去照顾訚訚的医士与多年前在宫中照料她的,是同一人,对她的体质也算了解,更方便了些。”

  “是啊——”文帝也紧跟着出来,抬手将叶祁扶起,“外头日晒,还把叶夫人这脾气晒出来了。”

  随后衣袖一摆,唤众人起身。

  还未来得及再开口,曹常侍急急赶来,说是凌不疑为救程四娘子牵动了旧伤。文帝一听,哪还管什么王姈,李姈,撒下身后一群人便赶往凌不疑的营帐。

  越姮无奈一叹,只要事关凌不疑,这圣上便就乱了阵脚。

  “阿姊,咱们还是去看看訚訚吧。”

  是夜,椿棠在帐内穿戴整齐,她特地选了一身深色衣裳,正欲出帐时却见程少商进来。

  “訚訚阿姊,你可是要出去?”

  “去见一个故人罢了,不打紧。”

  程少商白日险些受伤之事,她也有所耳闻。不过懒于起身,连林氏与越姮前来看望时,也作出一副虚弱模样,难为对方这么晚了还惦记着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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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bsp; “那我便在此处等你吧,阿姊今日身子骨受累,早些回来。”程少商也不多问,只乖巧应好。

  夜凉如水,白日里还是烈日,如今这风吹来,竟也徒增了几分寒意。椿棠有些后悔,早知多着一件披风来了。

  万萋萋将她送回营帐时,她恍惚间打量到一个身影,原以为是摔得重了,脑子也糊涂了。可看到榻边药碗旁的那支竹简时,隽秀的字迹一下将她拉回神。

  那便没看错,又或是自己内心深处,也渴望着同他见一面,不是怀揣着想念,而是坦然相见后,便知有些事,其实早已放下了。

  有缘无分,实为可叹。

  “赵公子。”

  椿棠缓步上前,在恰当的位置停步,出声示意对方。

  “你我何时变得如此生疏了。”

  椿棠闻言,抬眼望向他的眸子一颤,是记忆里独自勾勒了无数遍模样的人,今日总算见到了,却没有几处与印象中合得上。

  难怪大母总言,人莫要攥着过去不放,到头来遭罪的不过是自己。

  赵珩还是风度翩翩的君子,不过是少了些初见时的意气风发,又或者,变的是自己的心境。

  “何来生疏一说,只是不习惯罢了。”

  不习惯有人走时连告别都不曾说一句,如今回来,又是这般强势地闯进,她原本安定的生活。

  赵珩轻笑一声,似在自嘲:“你究竟是不习惯这样的称谓,还是不习惯眼前之人”

  “赵公子!”椿棠强硬地打断他的话,“夜已深,你若有话便直说,若无事,我今日累了,不愿久留。”

  早知他找自己来此,是说这些琐事,不来也罢,反倒留少商一人在营帐内。

  “我阿姊所为,起初我并不知晓,不论是在叶家,还是茶楼,错都在我们,你莫往心里去。”

  “你知晓便好,最好你阿姊日后见了我,远远的便绕道而行,免得自找不痛快。”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到自己腰间的玉佩上,好在摔下马时没将它摔在地上。

  赵珩一愣,没曾想她将话说得如此直白。掩下心底的落寞,从怀中取出一个莹白的小瓷瓶递与她。

  “此药祛疤效果极好,”他借着月光,打量到椿棠右手上缠的纱布,知晓她受不了疼,特意补了一句,“用了也不疼。”

  那瓶身就着月光,晃得她眼睛也发亮,良久,才笑着回应:“不用了,我也不缺这些,你且好生收着,有人在等我,先行一步了。”

  “訚訚!”

  她蓦地止住脚,也懒得去深究对方的这声称谓,只静静等着他下言。

  “你与凌不疑”

  赵珩既知道茶楼之事,便也知晓了凌不疑所说的那些话,话里的含义实在太过显然,叫他不得不在意。

  “我与凌将军如何,自有定数,无需他人置喙。”

  椿棠回营帐时却不见一人,唤了几声也无人应答,原以为自己耽误太久,她等不到便回去了,可垂眼时注意到地上的脚印,心下突然警觉了几分。

  “嫋嫋——”

  她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,右手装作不经意地抚上发髻,取下发簪藏于袖中。并非太过谨慎,实在是白日里王姈的所作所为叫她心有余悸,若非万萋萋提醒,那支箭怎会只是擦破她的脖颈这么简单。

  感觉到身后陌生的气息,她下意识攥紧发簪,往前挪了几寸,还未来得及抬手,被身后一股力道一带,跌落一个坚实的怀抱,这怀抱竟是这般熟悉。

  “倒是比以往谨慎了些。”

  椿棠闻声一愣,右手被他反扣在身后,手中的物什应声落地。

  凌不疑垂眼一扫地上的发簪,随后将视线转到她的后颈,注意到纤细的脖颈上多出的纱布,眸子一暗,微微俯下身,下颌轻蹭上她的肌肤。

  “发簪虽没有匕首来得锋利,可若叶娘子今日失了手”

  椿棠浑身一颤,左侧的伤口因他呼出的热气,此刻微微泛着痛,偏了偏首想要离凌不疑远些,腰身却被他禁锢,恍惚间又听他开口。

  “在下日后便是要你负责的。”